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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鹭与少年》:创作者/男孩认知的延伸
2023年,从早于吉卜力工作室成立之前的《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城》(1979)起算,宫崎骏最新作品《苍鹭与少年》是其生涯的第12部动画长片。电影由铃木敏夫监制、久石让配乐,并有美术武重洋二、背景男鹿和雄等资深合作伙伴的参与。自上一部作品《风起》之后已相隔10年,本次新作顺利完成,也让《苍鹭与少年》多出些许“名导回归”的话题性。
宫崎骏与高畑勋,曾于1989年共同推出《龙猫》、《萤火虫之墓》两部动画长片,并且共享同一一个宣传标语:“为您献上被我们遗忘的故事”;之后,宫崎骏的《风起》、高畑勋的《辉耀姬物语》又在2013年,由铃木敏夫策划,让两位巨匠进行再一次同台较劲。当时,考察制作动画长片的体力负荷,对宫崎骏与高畑勋来说,也都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去做宣传与讨论。
在高畑勋于2018年过世之后,如今走进影院看《苍鹭与少年》,比起视本片为宫崎骏从退休状态挣扎复出的作品。于我更有情感意义的,可能是看见工作室当中的两位主要导演,如今仅剩一人,而在世的此人仍有持续创作的生命力。
《苍鹭与少年》:创作者/男孩认知的延伸
尽管宫崎骏与高畑勋的作品向来各有不同的技法与表现方式,但在《苍鹭与少年》,宫崎骏选择约30年代末期的二次大战期间做为故事背景,也仿若呼应如《萤火虫之墓》,创作者对童年时期的处理。然而,比起作品更为映照社会的高畑勋,宫崎骏作品似常有更多连贯的情感或趣味投射:早熟的孩子、衰弱的家长、神秘的自然结界、对飞行器的热爱、必须亲手投入劳动的新环境⋯⋯,在《苍鹭与少年》,一切重新展开,使人感觉整一个世界皆像是创作者/男孩认知的延伸。
《苍鹭与少年》描述男主角真人在战争期间,因为一场火灾而失去生母,数年后,爸爸带着他来到乡间的大宅居住,并投靠将成为主角继母的夏子姑姑。在大宅中,真人发现一座神秘的塔楼。塔楼里面埋藏家族的秘密,与一只不断试图召唤真人走入其中的苍鹭。
在《苍鹭与少年》里,观众能轻易地发现与宫崎骏前作的相似痕迹,比如:《龙猫》中家庭移居以及主角与自然力量的偶遇、《神隐少女》中与真实世界呈现映照关是的异世界与冥河,等等。然而,在本片,我更多想到米林宏昌执导、宫崎骏脚本(编剧)的《借物少女艾莉缇》:少年与另一一个世界产生连接,一方面,这里有着“奇幻世界,或许只是少年为了应对重大灾痛,而产生的心智延伸”之可能性;另一方面,又因为“奇幻世界的人事物拥有完整意识与自己的命运”,无法被单纯地理解为一种心理状态的延伸或描述。
《苍鹭与少年》在这一个故事里面对着相似的处境,主角真人走入的世界,几乎一个别有着能对应真实世界的元素,包括他心里的恐惧、对于“实现一些什么”、“辨别一些什么”的内心需要、包括正在挣扎的性格阴暗面;然而,另一方面,这些在异世界生活的角色们,又足够让观众感受,他们拥有自己自成一格的命运,而不只是一种可以随便摆弄、服务少年主观世界的幻觉。这两种貌似矛盾的感受同时出现,似乎暗示一种无法以常规理解的生命运行方式,存在于电影中。其中,电影时常会暗示,这些经历都与童年有关,或它们是一种没办法在成年后复返的状态,那是《借物少女艾莉缇》在结尾处曾经带给我的重击,我们必须接受成长,把一些只有在梦里会再度想起的感觉、只有在梦里会再使用的思考方式抛诸脑后。
在《苍鹭与少年》,另一一个世界的秘密,重得像是能左右、干扰真实世界的人物命运,却又轻盈得像仅仅只是一些乡野中的奇闻。男孩与舅公的关是,隐约像是同一一个人的不同版本。以观众的角度望去,我们有时候能感受到塔楼里的世界、随行的苍鹭,好像都只是男孩在重新逼迫自己接受母亲身份转换的内在挣扎;但另一些时候,观众也好像能感受到另一种可能性,是我们改从“塔楼里的世界”这一个角度望出去时,男孩本身或许才是幻觉,是年迈的设计师需要重新感受世界存在、感受创造力的必要,而去看着一一个新的、仍有无限可能的世界,在自己身后展开,而旧的、残破的、有着太多苦难的世界,则在眼前遥遥欲坠。讽刺的是,在时间像是一种乱流的世界里,“新的可能性”好像总是来自过去,我们只是重新看见它还没经历一切之前的样子。
在感性面之外,《苍鹭与少年》也以另一种方式回访了宫崎骏(与高畑勋)的创作原点。看到电影当中的鹦鹉王国,在高塔、国王与鸟的视觉设计中,我们也好像看到异世界出现一点1979年法国动画《国王与鸟》(前身为1952年《斜眼暴君》)的痕迹,其中包含着一种自在的戏谑幽默感。
就我一个人而言,我最喜欢《苍鹭与少年》的一环,意外是鹦鹉王国里面那些带点残酷意味,又能符合一般“可爱”标准的鹦鹉们,曾经在背景生活着的鹦鹉,他们在居酒屋干杯、在家里做饭,用自己的方式活着。我不知道他们是善是恶、不知道他们是何种象征隐喻,但他们用很鲜活的方式在银幕上存在,而我觉得这是比“故事本身讲了甚么”还要更吸引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