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声明的是,马丁·斯科塞斯跟罗伯特·德尼罗相识的50年间,包括《花月杀手》在内共合作9部长片1部短片电影。他们早在年少时代就认识,斯科塞斯曾表示罗伯特·德尼罗是“唯一知道我从何而来的人”:同样是意大利裔移民,双方家庭就住在隔壁街区,可说是货真价实地一起长大。他们不是从小就誓言要一起拍电影的热血兄弟,但是在各自努力发迹之后,一合作起来便有了无可取代的默契与能量。
以下列出的6大电影不只是名气较响亮,而是能明显看出来他俩一直以来关注的人物、创作故事的轨迹,以及如何成为大家心中无可取代的最佳搭挡:
《穷街陋巷》(1973)
斯科塞斯和罗伯特·德尼罗的首次合作,奠定了他们在接下来的50年里反复探索的主题:邪恶的养成与非法之徒的情谊;天主教中的责任感和负罪感;大时代对小人物的影响;生活在法律边缘的平行道德等。当时的罗伯特·德尼罗还未因《教父2》一炮而红,就先以斯科塞斯的第三部长片闯出名声。
《穷街陋巷》的预算仅有50万美元,而当时才30岁的两人也正在拍摄电影里寻找自己,因此背景就是年轻时的纽约。这是一一个充满暴戾之气的城市,罗伯特·德尼罗饰演那一个欠缺照顾、躁动不安又负债累累的强尼,这种看似危险暴力但实则是胆小鼠辈的角色,正是斯科塞斯跟罗伯特·德尼罗最常探讨的人物形象。
《出租车司机》(1976)
这可能是斯科塞斯最黑暗的电影,但让33岁的他一举获得戛纳影展金棕榈奖。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是一名愤世嫉俗的退伍海军陆战队员,疑似患有PTSD而失眠难耐,选择在夜里开着出租车维生。与社会脱节的他变得越来越孤独,时而麻木又时而愤怒。很快地,这种生活让他渐渐成为反社会人士,不但无法正常与人交际相处,还策划一些谋杀行动。
很多人都知道这些情节,或者是看过罗伯特·德尼罗在最后失心疯的经典造型。他把一一个平凡之人如何脱序,导致心智日渐衰退诠释得丝丝入扣,让观众一开始同情他,或是中间觉得他滑稽可笑,最后会因为他的疯狂行径而感到背脊发凉。这样传神地转变不只需要演技实力,还需要彻底信任这一个故事才能办到。这是很多人最喜欢的斯科塞斯电影及罗伯特·德尼罗的表演,但也有很多人最爱的是下面这一部⋯⋯
《愤怒的公牛》(1980)
其实在拍完《出租车司机》之后,他们隔年就合作了歌舞爱情电影《纽约,纽约》。那当然是斯科塞斯片单里较为轻快的一部作品,只可惜不但票房惨淡,回响更不如前两部电影的十分或百分之一,是他执导生涯以来的第一次大失败。斯科塞斯在年少得志又跌落高坛不久之后,便因抑郁短暂染上的古柯碱瘾,让看不下去的罗伯特·德尼罗逼迫他戒毒振作。而《愤怒的公牛》就是斯科塞斯跌倒再爬起来的证明,还特别找回保罗许瑞德再度编剧。
以这样的背景来看,不难理解《愤怒的公牛》为何有更上一层楼的生猛暴力。这里指的不是血肉模糊的暴力,而是故事调性与人物描写得残酷无情,到了有些人会受不了的地步,可说是“有毒的男子气慨”的最佳代表之一。而更有趣的是,这其实是一部运动传记片,根据前中量级拳王杰克拉莫塔的回忆录改编而成。
因为同样生长在纽约意大利社区,在某一程度而言,被斯科塞斯视为本是同根生的故事。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拉莫塔在经历黑手党的干预波折终于一路打到拳王,却因为极端嫉妒、巨大野心与愤怒而毁掉了自己和家庭关是。他极具爆发力却又时刻维持没有安全感、脆弱不堪的表演,毫无悬念拿下了第一座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传奇剪辑师兼御用合作班底塞尔玛史昆梅克(Thelma Schoonmaker),也称自己“在《愤怒的公牛》里重新学习剪辑技术”,成天与斯科塞斯待在剪接室里反复研究与作业。这样的倾注心血也让她获得奥斯卡最佳剪辑奖,便可看出这部电影的独特地位。
《喜剧之王》(1982)
基于没有《喜剧之王》开创先路,就没有《小丑》的大获成功,这部电影终于可以与其他经典一样被提起了。《喜剧之王》当时的票房惨淡,1,900万美元的预算只赚回了250万美元,但故事对于美国媒体文化的讽刺、对名人崇拜的前瞻性剖析,当然再加上罗伯特·德尼罗的演出,都让这部电影上映许久之后才声名鹤起。
在完成《愤怒的公牛》之后,斯科塞斯感到疲惫不堪,于是想从默片中寻找视觉灵感:增加静态摄影,减少特写镜头。罗伯特·德尼罗也同样受到启发,尝试新的表演技巧与说故事的方式。为了准备演出狂热粉丝且想出名的角色,他跟踪了一一个自己的跟踪者,试图找出对方想要什麽——结果是“和你一起吃晚饭”、“一起看电影”、“邀你喝一杯聊聊天”、“我妈是你的粉丝,想要打声招呼”诸如此类的日常。
《出租车司机》和《喜剧之王》都是以患有妄想症状的暴力份子,在犯下暴行之后误打误撞获得喝彩的收尾,因此常引来美化暴力的批评。但斯科塞斯与罗伯特·德尼罗一直以来只想表达的是,忽略这些毫不起眼的线索、只关注在戏剧化的结果,正是社会容易酿成悲剧的原因:因为我们从未在乎过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
《好家伙》(1990)
当时《基督的最后诱惑》在国际社会引起巨大争议,连带着票房失利,让《好家伙》的制作几乎得不到片商的支持;然而这又是斯科塞斯的一次成功出击,创造了几乎超越《愤怒的公牛》的成就。很多人都认为这应该是他该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及最佳影片的时候了,不过最后又谜一般地落入其他人手上,更让影迷和影评以近乎气愤的心态捧着这部神片。
《好家伙》是斯科塞斯第一部黑帮电影,主角亨利希尔并非罗伯特·德尼罗饰演,而是相对新进的演员雷里欧塔。相较于《教父》庞大家族的古典刻画,《好家伙》关注的是“外行人”亨利希尔如何在这种街头文化下成为染黑的一员,从新一代角头老大的崛起和堕落的过程。行云流水的叙事、运镜跟剪辑是基本,但雷里欧塔、罗伯特·德尼罗跟乔派西之间的演技火花绝对是电影最迷人之处,成为百看不腻的经典。
《爱尔兰人》(2019)
在《恐怖角》及《赌城风云》之后,时间快转将近30年,《爱尔兰人》是一部寒风凛冽、充满反思性的黑帮史诗,幕前幕后都有很多精彩新闻:Netflix成功网罗提倡大银幕经验的老牌导演;使用耗费不赀的减龄技术;斯科塞斯居然第一次跟另位教父级影帝艾尔帕契诺合作,还有老班底乔派西明明退休又被拖回大银幕等等。
或许因为他们都年事已高,《爱尔兰人》不像以往斯科塞斯的作品如此生猛有力及高潮迭起,罗伯特·德尼罗、帕契诺与乔派西三人也收起了狂暴之气,取而代之的是迟暮之年的感叹回忆。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刽子手法兰克尽管也一辈子为非作歹,但这次镜头带到的是他如何独自在养老院里抑郁寡欢,无法原谅自己一生都在为钱杀人;最画龙点睛的一笔,无非是年轻护士根本认不出让他效命的大佬吉米霍法。
讽刺吗?或许斯科塞斯了解到自己努力了一辈子,拍出无数一个暴力份子与非法之徒,现在的社会与信息不发达的以前一样,容易忽视人类罪恶的种子——看看《花月杀手》就知道了,1920、1970、2020,反派的崛起都是如此平凡无奇又类似。